创造声明：本文为虚拟创造，请勿与实际相关本文所用资料源于互联网，部分图片非实在图画，仅用于叙事出现，请知悉。

  “和尚！你这呼噜声怎样听着像断了气似的？醒醒！这鸡腿再不吃，被狗叼走了可别赖我！”

  一阵哭天抢地的喊声在净慈寺炸开了锅。道济的灵魂轻飘飘地从那具浑身油垢的皮郛里钻了出来。他垂头看了一眼乱作一团的小沙弥和那个还没啃完的鸡腿，咂吧咂吧嘴，有些惋惜。

  “惋惜了，那块脆骨还没嚼烂呢。”他伸了个懒腰，破蒲扇往腰间一插，昂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，心里揣摩着：“行了，这辈子算是告知了。按说佛祖那儿该派车来接了吧？怎样连个响动都没有？莫非是嫌我这身衣服太脏，怕弄脏了天上的云彩？”

  道济的灵魂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浑浑噩噩。他清醒得很，乃至觉得比活着的时分还要精力。他垂头看了看自己，破帽、破扇、破鞋、垢衲衣，这身行头跟他了一辈子，现在成了灵魂，居然仍是如出一辙。

  “得嘞，走着。”道济想着，已然要回西天，总得有个程序。按理说，应该是有金光大路直接铺到脚下，两头站着金童玉女，撒着花瓣，喊着“恭迎降龙尊者归位”。

  他在房梁上蹲了一瞬间。风吹过，瓦片响。甭说金光大路，连只过路的乌鸦都没有。

  “怪事。”道济挠了挠头上的癞疮疤，“和尚我在人世尽管没少喝酒吃肉，但积德行善也没少做啊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，我这浮屠都盖到天上去了，怎样连个招待的人影都不见？”

  他是个急脾气，等了一瞬间见没动态，干脆身形一晃，化作一道流光，决议先去鬼门关散步一圈。“不去天上，先去地下。找阎王爷讨杯茶喝，趁便查查是不是生死簿上把我给漏了，导致上面不知道我挂了。”

  黄泉路，阴风怒号，黄沙漫天。这儿终年不见天日，只要幽幽的磷火和凄厉的哭声。平常，新死的鬼魂到了这儿，那都是哭爹喊娘，一步三回头。可今天，道济刚一落脚，这黄泉路的气氛瞬间就变了。他身上那股子金光，尽管他自己觉得挺收敛的，但在那些阴魂眼里，几乎便是顶着一万个太阳。“哎哟！我的眼！”“这是什么怪物？太烫了！太烫了！”本来排着队往前挪的鬼魂们，被道济这光一照，像是油锅里进了水，瞬间炸了营。一个个捂着脑袋，连滚带爬地往两头的对岸花丛里钻，生怕沾上一星半点的亮光。

  道济拿着破扇子，一边扇一边喊：“别跑啊！那谁，那个没脑袋的，你跑什么？前次你不是还托梦求我帮你找头吗？我帮你找到了，埋在城南柳树下呢，你不想听听？”

  那个无头鬼听了这话，非但没停，反而跑得比有腿的还快，一溜烟钻进沙子里不见了。

  他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鬼门关前。那两扇巨大的青铜门半开着，门口站着牛头马面。这二位手里拿着钢叉和锁链，正在那闲谈。

  “老牛，传闻今晚阎王爷请客？”“可不是，说是……”话没说完，牛头忽然鼻子抽了抽：“老马，你闻见什么味儿没？怎样一股子烧焦的滋味，还有……还有一股子让人腿软的金光味儿？”

  两人一昂首，正好看见道济笑嘻嘻地站在十步开外。那一瞬间，牛头马面的脸都绿了。

  “哎呀！两位老哥，好久不见啊！”道济热心地挥手。“妈呀！”牛头大叫一声，手里的钢叉直接扔了，回身就去推那扇沉重的青铜门。

  “快！快关门！活祖先来了！”马面也反响过来了，那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，两只蹄子蹬着地，拼命要把大门关上。

  “哎哎哎！干什么呢？”道济不乐意了，几步窜曩昔，一只脚卡在门缝里，“我是道济啊！咱们是老熟人，哪有把朋友关在外面的道理？”

  “圣僧！祖先！您行行好吧！”牛头隔着门缝，那张大脸都歪曲了，眼泪都要下来了，“您要是进来了，咱们这鬼门关还要不要了？您身上那积德行善光，要是照进来，这十八层地狱的恶鬼都能被您给超度了！到时分鬼门关空荡荡，咱们要赋闲了啊！”

  道济略微一用力，门缝大了点：“胡言乱语。我就进去喝杯茶，找阎王聊聊天，又不干活。”

  “阎王爷不在！出差了！去天庭汇报工作了！”马面在里边喊得声嘶力竭，“圣僧，您是天上的大佛，您的路在上面，别来折腾咱们这小暗沟了！求您了，快走吧！”说着，里边传来了稀里哗啦上锁链的动静，听动态，至少上了十几道锁。

  道济把脚收回来，看着那紧闭的大门，心里更疑问了。“鬼门关不收，还怕成这样？我有那么可怕吗？”他垂头闻了闻自己的腋下：“也便是有点馊味儿，不至于吧？”已然鬼门关不让进，那就只能上天了。“行，阎王爷不在，我去找玉皇大帝。我就不信，这三界之大，还没我济癫的容身之处了。”

  道济驾起祥云，一路向上。穿过九重云霄，眼前便是金光万道、瑞气千条的南天门。这南天门是天庭的门面，平常那叫一个威严。四大天王镇守在此，那是神魔难越。道济远远地就看见了这四兄弟。增加天王魔礼青手握青云剑，持国天王魔礼海怀有碧玉琵琶，多闻天王魔礼红手持混元珠伞，广目天王魔礼寿臂缠紫金花狐貂。四人站得垂直，像四根柱子。

  道济心想，鬼门关那帮鬼差没见过世面，这四大天王可是有编制的正神，总该懂点礼数吧？自己好歹也是降龙罗汉转世，现在回归，怎样也得客套客套。他整理了一下破帽子，把露在外面的脚趾头往里缩了缩，堆起一脸笑，迎了上去。“哟，四位天王，今儿个气候不错啊，吃了吗？”

  依照以往的规则，有人接近南天门，四大天王必定是一声断喝：“来者何人，报上名来！”可今天，这流程全乱了。道济刚飞到间隔南天门还有百丈远的当地，那四大天王就像是上被针扎了相同，浑身一抖。魔礼青的眼睛瞪得老迈，看着道济，嘴唇哆嗦，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。紧接着，发生了一幕让道济终身难忘的画面。

  只见这四位素日里威风八面的天王，居然非常默契地、整齐划一地——向两头跳开了。不是让路，是跳开。就像是道济身上带着烈性流行症相同。魔礼海抱着的琵琶都差点摔在地上，他乃至都没去扶，而是拼命地把身子往柱子后边缩。中心的大路，瞬间变得宽广无比，连一只蚂蚁都没有。

  道济愣在半空，云头都停住了。“不是……哥几个，这是玩哪一出？”道济指了指自己，“不知道了？我是道济啊！曾经蟠桃会，我在外围蹭桃核吃的时分，咱们还聊过天呢。”

  魔礼青把头扭向一边，底子不敢看道济，动静哆嗦着说：“认……知道。圣僧……您……您请进。别……别跟咱们说话。”

  “为什么不能说话？玉帝下旨禁言了？”道济驾云飘曩昔，想去拉魔礼红的袖子。

  魔礼红吓得“嗷”一声怪叫，连伞都不要了，直接往后窜了十几丈远，贴在墙根上，双手合十，拼命作揖：“圣僧！您饶了咱们吧！别过来！千万别过来！”

  道济的手僵在半空，脸色沉了下来。这现已不是不礼貌的问题了。这是一种避之只怕不及的情绪。

  “我很脏吗？”道济问。四大天王拼命摇头，脑袋摇得像摇晃鼓。“那我是犯了天条，成了通缉犯？”四大天王摇得更厉害了，魔礼寿怀里的花狐貂都给摇晕了。

  “那你们这是啥意思？”道济怒了，“鬼门关关门，天庭躲人。合着我这辈子积德行善，最终落得个神鬼嫌弃的下场？你们今天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，和尚我就赖在这南天门不走了！我在这摆摊算命，我看你们怎样值勤！”

  一听这话，魔礼青都要哭了。他壮着胆子，隔着老远喊道：“圣僧啊！不是咱们不想理您，是咱们不敢啊！您身上那股气势……咱们受不起啊！方才托塔李天王路过，远远看了一眼您的云头，腿都软了，现在还扶着墙吐呢！您快去西天吧，那里才是您该去的当地，咱们这小庙，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啊！”

  道济听得云里雾里。气势？自己有个屁的气势。一身褴褛，浑身酒气。但看这四人的姿态，不像是在说谎，那是真的怕到了骨子里。“行。已然你们都这么说，那我就去灵山。我倒要问问佛祖，是不是他给你们下了什么，让你们这么整我。”道济大袖一甩，不再理睬这四个怂包，驾起云光，直奔西天而去。

  西天灵山，大雷音寺。这儿是佛法的源头，是神仙世界的中心。道济这一路飞得很快，心里憋着一股火。他想好了，等到了灵山，要是还没人迎候，他就直接冲进大雄宝殿，当着满天的面，把那只啃了一半的鸡腿扔在佛祖的香案上。

  总算，灵山到了。可是，眼前的现象让道济完全傻了眼。往日里，灵山脚下那是摩肩接踵，信徒朝拜，比丘来往，卷烟如云，梵音旋绕。可今天，整个灵山就像是被清场了相同。那条宽广无比、铺满金砖的菩提大路上，空空荡荡，连一片落叶都没有。一切的殿宇门窗紧闭，连素日里守山的金刚力士都不见了踪迹。只要风，吹过菩提树林，宣布“沙沙”的动静，显得分外苍凉。

  道济落在山脚下，收了云头。他一步步往上走。脚步声在空阔的山沟里回旋，显得分外尖锐。“有人吗？”道济喊了一声。“有……人……吗……”回音传回来，带着几分嘲弄。没人容许。

  他路过罗汉堂，门开着，里边蒲团摆得整整齐齐，但一个人影都没有。茶杯里的水仍是热的，显人是刚走不久，并且走得很匆忙。他路过接引殿，这儿本该是欢欣鼓舞迎候他的当地。桌子上放着一本《积德行善簿》，翻开的那一页正写着他的姓名：“道济，积德行善圆满，今天归位。”翰墨还没干透。可是写字的人呢？

  道济心里的火气渐渐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惨。这算什么？自己在人世摸爬滚打，受尽世人冷眼，十分困难积德行善圆满回家了，家里人却全都躲出去了？这就如同一个在外打工多年的孩子，拎着大包小包兴冲冲地回到家，发现大门紧闭，窗户钉死，爸爸妈妈兄弟全都避而不见。那种被扔掉的感觉，比方才的愤恨更让人难过。

  道济走到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。这儿足以包容十万人，此时却只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。正前方，便是那座雄伟的大殿，殿门尽管开着，但里边黑洞洞的，看不清真假。道济停下脚步，看着大殿门口那个巨大的、刻着盘龙的青铜香炉。他感觉自己便是个笑话。什么降龙罗汉，什么活佛，到头来，连个给他开门的小沙弥都没有。

  “好！好得很！”道济把破扇子往地上一摔，指着大殿门口喊道：“如来老儿！你也躲着我是吧？你也嫌我给你丢人了是吧？行！已然你们都瞧不起我这个疯和尚，那我走！我不稀罕这罗汉果位！我回人世持续做我的乞丐去！那里至少还有大众肯给我一口热酒喝！”

  喊完，四周仍旧一片死寂。没有回应，没有款留。道济的眼圈红了。他是真的悲伤了。他猛地转过身，提起那只满是泥垢的大脚，对着那个标志着庄重和供奉的香炉，狠狠地踹了曩昔。他想把这个冷冰冰的当地砸个稀巴烂，然后完全断了这仙缘。

  就在道济的脚尖行将触碰到那青铜香炉的一刹那，异变突生。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，也没有电闪雷鸣。可是，整个灵山——这座亘古不变的圣山，极端明显地哆嗦了一下。这哆嗦不是源于地壳的运动，而是源于一种惊骇。似乎连这就山川草木，都在那一瞬间屏住了呼吸。与此同时，一股巨大到无法形容的威压，从五湖四海涌来，瞬间将道济的动作定格在了原地。

  一道白光，一点点没有预兆地在道济的死后亮起。这光辉不扎眼，却带着一种足以安慰万世沧桑的慈善。道济的身体僵住了。他感觉到，死后多了一个人。那人没有说话，但那股了解的气味，让道济那颗狂躁的心瞬间凉了一半。“降龙，这一脚若是踢实了，这灵山的门面可就真的让你给毁了。”

  动静温婉，却透着无上的威严。道济渐渐地把脚收回来，转过身。站在他面前的，正是观音菩萨。

  她没有安坐在那高不可攀的莲花台上，也没有手持净瓶柳枝摆出一副普渡众生的姿势。她是站着的。赤着双足，站在粗糙的地面上。

  更重要的是，她站的方位，不是在正前方，也不是在高处，而是在道济的左后方半步的方位。在天庭和佛界的礼仪中，这是“陪侍”或许“后辈”才会站的方位。

  道济眯起了眼睛，本来的怒火化作了一丝警觉和疑问。他冷笑一声，破扇子指了指周围空荡荡的广场：“哟，大士总算舍得出来了？我还认为这灵山关闭了，我们都卷铺盖拆伙了呢。怎样，你是来给佛祖看家护院，怕我砸坏了东西？”

  观音并没有由于道济的无礼而发怒。她看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、浑身酒气、一脸横冲直撞的和尚，目光极端杂乱。那目光里，没有了往日那对犯错弟子的训诫，反而充满了一种深重的敬畏，乃至带着一丝……手足无措的短促。她悄悄叹了口气，这一声叹气，似乎包含了三界一切的无法。“济公。”观音没有叫他的法号“降龙”，而是叫了他在人世的敬称，“你确实认为，这灵山之上空无一人吗？”

  “莫非不是吗？”道济反诘，“鬼影都没一个！”观音摇了摇头，她没有解说，仅仅慢慢抬起右手，纤细的手指指向了大殿两边那层层叠叠的云雾，以及那些巨大的盘龙柱后的暗影。

  道济眉头一皱，运足眼力，眼中金光一闪，顺着观音手指的方向看去。这一看，道济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，头皮都要炸开了。